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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月中開播的史詩大戲《回家》,改編自一對大時代下的台灣兄弟,被迫披上日本戰袍、遠赴中國征戰的真實故事。精采詮釋小人物那股身不由己的無奈與掙扎,正是我們相當熟悉,卻還是有些陌生的周渝民。這一次,我們希望跟著他「回家」;雖不是真正回到他口中「最後依靠」的家,卻更靠近他最深沉也自然的一面。在那裡,我們暢談他的家,以及他最渴望成立的那個家。

Text by 周子傑 ? Style by 陳張眾 ? Photographs by 蔡明宗 ? Special thanks to 掬月別墅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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訪談明星或名人的經驗中,我很少有如此「靠近」的經驗。回想過年前的那一天,雖然名為工作,不過我跟周渝民幾乎是肩並肩、一起舒服地閒坐在新店山上別墅的沙發上,天南地北地聊著。他的身旁有一扇寬闊的落地玻璃窗,而我們的距離是如此靠近,讓我幾乎可以看見他說話時,午後斜陽是如何透過他的眼睫毛灑落下來,我當然也仔細端詳了他那雙漂亮、很有戲的眼睛,「有些資深演員的演技已是爐火純青,但我有時無法從對方的眼神中,感受他對這部戲的熱情。你看不出哪裡不好,他們演得好極了,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,好像感受不到靈魂,就這樣把戲精彩地演完了…我講得很抽象,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。」周渝民確實有雙令人想一探究竟的眼,並非女人那種帶點神秘的迷濛雙眼,而是像梁朝偉那種會勾起女人的好奇心,而男人會想要跟他喝上一杯,好好聊一聊心事的眼。我不知道曾跟他近距離對戲的演員是否也有察覺,是否也感覺到他那淡泊的眼神,很有戲(好吧,我講得比他更抽象),彷彿只等待誰給擦亮那一點火花,便會石破天驚。這個念頭剛在心底閃過,他緩緩地吐出:「我是一位需要跟別人有眼神交流的人,以及一個需要互動的演員。我跟Mark(趙又廷)在《痞子英雄》片中飆戲飆得很過癮。演員在互相拋丟球的時候,所創造出來的火花是劇本上沒有的,那絕對不是單方面所能表現出來的。今天如果我遇到一個較弱勢的表演者,我也不會想把戲全攬在自己身上,我很在乎一齣戲應該要存在一個平衡,誰都別想強出頭。」正因為如此靠近,我隱約地感覺到,坐在我身旁的這位而立之年的男人,正如我身邊那一群差不多同齡的男性友人,全都有點寂寞、卻又不甘寂寞;看似等待著什麼,卻又不刻意追求什麼,或許,他們只是想找(回)一位親人、愛人或友人,或有可能是兼具三種角色的人,總之,是一位等待他們回家的人。


回到家的第一件事

「家是我人生最後的依靠,不管我在哪個地方遇到什麼事情,最後一定都得回到家裡釋放與沉澱。」讓周渝民之所以如此戀家的原因,不外乎藝人的身分帶給他許多包袱與壓力,得調整自己成為別人想看的樣子,所以回到家後他才能夠真正做自己。那他回家後的第一件事?「洗澡!」坦言有點小潔癖的他毫不猶豫地回答「這不是出於良好的生活習慣,而是我的小小怪僻。若朋友來家裡無法馬上洗澡,我也會先衝到房間換上家居服之後才會坐下,否則我怕那種不自在的樣子會對朋友很失禮。」至於他每天在家裡一定會做的事,則是發呆,而且是很長時間的那種。「雖然早上起來就發呆真的很爽,但若早上有工作就無法這麼奢侈。不過每天收工回家後,洗完澡後我就會像根木頭一樣坐在沙發上開始發呆,就這樣一動也不動靜靜地坐著,任何大腦天馬行空地回想事情。我會開始過濾今天所發生的事情,包括所有負面的事情。有時候晚上八九點回到家開始發呆,等到猛然一抬頭看時鐘,有時竟已經午夜了。這是我的懶人宣洩情緒的方式,不這樣做的話,待會根本睡不著。」

 
如果沒有家,就自己創造一個家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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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中時父母離異,周渝民坦承在那之前,他是一個非常活潑外向的孩子,不過在那之後,一切開始變得不同。「父母離異後,我覺得家中好像少了些什麼,我的個性大概就從那一刻開始變得不同。上國中之後,我只有上學與鬩~會走出房門,其他的一切,包括吃東西,我全部都在自己的房間內進行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我會注意房間的佈置。那時候存下每年紅包的壓歲錢,只有一個目標,那就是把我的房間布置成一個小家,如此一來,我就可以不必到家中其他地方,不會回想起這個家究竟少了誰。我那時覺得,如果沒有家的話,那就自己創造一個家吧。」小時候跟媽媽很親,父母離婚後卻跟著爸爸一起住,青少年時期的周渝民很不習慣,也不知道到底該跟父親講些什麼。「我的個性跟我父親很像,我們其實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,但我們寧可把事情放在心裡,也不願明白說出口。等到父子之間芥蒂終於解開的那一天,我記得我哭得好厲害,我終於明白父親是真的愛我,只是我當時選擇不願看見。」因為工作忙碌,周渝民並不能常常回宜蘭老家探望父親。雖然現在父子之間話依然很少,但似乎已經心靈相通,每當他回家,父親默默做飯給他吃時,偶爾抬起頭跟他四目交接,「我們會相視而笑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」正如童年時,他後來在台北創造了一個自己的家,不過宜蘭那個家,他是永遠地找回來了。

 
渴望一個家,有人等待他回家的家

 

正因為把「組織家庭」視為私領域中最重要的目標,所以周渝民才會小心翼翼地不輕易嘗試。「我若有一個自己的家庭,我想把過去自己失去的東西,加倍給予我未來的家庭。雖然我跟我爸的關係很好,但我們是疏於溝通的父子,我希望能夠讓我未來的孩子清楚地感受我對他的關愛,我們要給他很多很多的愛,多到他真的明白我們很愛他的程度。」去年我們因為《新天生一對》採訪周渝民,他在戲裡飾演小小彬的父親,從他的言談之中,可以清楚發現他顯然對與小孩的相處頗有一套,「現在很多家庭過份溺愛孩子,連跟他們說話時都會故意帶有疊字裝可愛,把他們當成永遠長不大的孩子。不過現在的小朋友都很聰明,他們在學校裡跟同學會是一種樣子,回到家後又會轉換成父母期望的模式。我希望未來可以跟我的孩子像朋友一般相處就好。」正因如此,他視為兒子般疼愛的姪子,才會如此地黏他,每次見面都纏著他問東問西。「愛情阿…」周渝民意味深長地嘆一口氣,不過他並非想對我發牢騷,而是模仿他分享自己的愛情觀給姪子時的口氣。「我每次跟他講一大堆我對愛情的看法之後,還會加上一句,我現在跟你講這些你或許聽不懂,不過你可得記住阿,不然將來你會後悔,到時候別說叔叔沒有教你喔。」八卦的事這裡就跳過不提,不過這口氣,聽來似乎跟剛結束一段刻骨銘心戀情的男人,正在酒吧裡一位似懂非懂的麻吉,大吐苦水的情形沒有兩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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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回家》這部戲,之所以如此讓他刻骨銘心,除了因為戰爭造成生離死別的體悟之外,也讓他開始格外珍惜生命中所有的人。「以前我的個性比較黑白分明,對於好與壞的界定也很明顯。不管誰背叛了我,我可能都會記得一輩子。不過拍完這部戲後,不管是好的壞的,曾經失去或現在擁有的人,我都很珍惜。因為那些人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,我很慶幸自己還有這樣的經歷,而不是被緊緊地保護著,卻不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事。」對照這些生命的過客,周渝民所認定的家,其實並不是出生地,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成長環境,「在拍攝《回家》時,我們提出了一個概念,哪邊有人在等你,那裡就是你的家,而我也這麼認為。」

 
以他為家的那個人

 

對電影《型男飛行日記》裡的喬治克隆尼來說,「家」只是不斷遷徙的城市以及旅館,所以他才如此渴望一個家。對戲一拍就是好幾個月的演員來說,劇組就像演員一個臨時的家,但戲一殺青,家人四散,他們也只能咬著牙頭也不回,即使心裡還住著那個人,那個以他們為家的人,那個他們曾經耐心等待、細心琢磨以及心領神會的角色。「我希望能被賦予一個自由的理念與空間,再設一個框架讓我發揮。如果我發現劇組已經對這個角色有很主觀的設定,好像變得只是誰來演的問題,那我就會把自己收小一點,先按照對方的要求去做。但若真的過不去,我就會提出自己的看法,我會演兩個版本給對方,讓剪接師去決定哪一個版本更好。」周渝民直言,不管是否為演什麼像什麼的硬底子演員,雖然不是演自己,但終究是基於自我人格特質上去做變化。導演希望演員快速進入狀況而指導演員該做什麼動作或表情,實在讓他無法理解,因為,他才是讓那個角色住在自己心裡的人。「劇組找上某一位演員,應該是看中他的某一塊人格特質。那麼,你又怎能要求別人跟你做出相同的驚訝表情,或對某件事情有類似的反應呢?若這樣要求演員,反而衝擊到演員理解角色之後所做出的詮釋,這樣又與演員訓練班的木頭人有什麼分別呢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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甩開奶油小生,朝專業演員邁進的他,拚的是一種「挑戰自己的鬥志。」他笑言接戲時根本不曾考慮自己體力能否負荷,或是有沒有存在相關經驗,「人就是要常常逼自己去做不可能的事情,《戰神》的角色,根本超乎我能夠處理的範疇:他是一個英雄。這跟平常的我差別很大,而且還因為身形不能顯得瘦弱而得為戲增胖。回想當時的表演當然還有改進的空間,但我已經很為自己感到欣慰,至少比我默默接受所有人對我的既定印象,然後接演千篇一律的角色來的好。」不管是《痞子英雄》裡的陳在天,或是《回家》裡的蘇台英,都是深刻處理「外在與內心矛盾」的角色,周渝民告訴我,愈矛盾的東西他愈喜歡,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做得來,便意味著挑戰性也愈大,能在現場激發他更多的鬥志,期望讓每個觀眾都看見他心底的那個人。不過,他反對用表象的方式讓觀眾看見角色,那太濫情了,「我每次都會思考,我的表演是要給誰看。很多演員的表演是做給觀眾看的,所以他會確保自己每個動作或表情都有到位。不過,我不是這麼看待表演的。我並不特別想做給誰看,而是自然回應當時的情境。我會利用既有的台詞,加一點自己小小的台詞,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。我並不想特別做那些加強戲劇效果的表情與肢體動作。誰說難過的戲一定要給觀眾一個扭曲的臉龐呢?我覺得有時候一個無言的背影勝過千言萬語,觀眾也自然能感受那股情緒。」身為一個演員,周渝民承認自己有時不太聽從別人的建議,也不願被別人的想法左右他心中的那個人,那個住在他心裡面的角色。「那並非一種外在的自負,而是一種內在的力量、一種篤定的狀態,也是一種我作為演員的自信之處。」他如此誠懇地訴說。

 
男人心中的那個家

 

家對男人是最重要的依靠與支柱,但縱使對家有千言萬語,卻往往話到嘴邊,說不出口的只能放在心底。從19歲開始就成為家族經濟支柱,曾非常羨慕在家裡做股票的朋友,因為不必在外面拋頭露臉就可以養家。「身為一個男人,我所有一切都會先替家人著想,希望他們不必挨餓受凍,有個很好的環境可以生活。所以即使賺錢責任很重也很累,而且賺的錢也不能為所欲為地隨便亂花,但我還是甘之如飴。不過,最讓我感到恐懼之處,也是這份養家餬口的工作。我實在不是一個熱衷賺錢的藝人,從前還在當歌手時,若我當時沒有想唱歌的心情,即使對方捧著大筆鈔票請我去作商演,我也不願意。我對這一行的想法太過浪漫,我只想在我想做那件事情的時候才做,或許我這方面有十足藝術家的性格吧。我曾嚴肅地問過朋友,自己是不是該去尋找副業,以免未來賺不到錢養家。」話雖如此,他卻默默地為提升台灣戲劇環境而投資了優質製作公司及戲劇,因為總想著自己運氣好,出道至今一路都當男主角,希望能回饋這個環境,以及讓新人能有更好的表演空間。「如果只是為了賺錢,那做很多事情都會失去意義。我相信只要每個人真的把工作當成專業在經營,台灣還是非常有競爭力的。我在這裡土生土長,對這塊土地特別有感情,這裡是我的家,我希望能為它多做點什麼。」這是不只是一個男人對家最深情的告白,也看得見他這一輩子最甜蜜的負荷,我們何嘗不是像他一樣,離不開家的牽絆,且又時時渴望回家呢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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